花开之日，赴你之约

冬夜的风裹着碎雪拍在窗上时，我正把你寄来的信封按在暖气片上。字迹是熟悉的力道，末尾那句 “明年春暖花开日，就是我们见面之时” 被暖气烘得微微发皱，像极了你笑起来眼角的纹路。桌角的玻璃罐里已经攒了十二片银杏叶，每一片都写着等待的日子，从秋末的金黄到深冬的枯褐，倒着数回去，竟也快挨到立春了。

你走的那天也是个飘雪的早晨，老巷口的玉兰树还光秃秃地举着枝桠。你蹲下来系围巾时，我看见你羽绒服口袋露出半截花种包装袋，是去年春天我们在花市挑的重瓣玉兰花种。“等我回来，咱们把它种在院子里，” 你指尖蹭过我冻红的鼻尖，“到时候花香能飘进厨房。” 车站的广播催了三遍，你把装着花种的信封塞给我，转身时围巾穗子扫过我的手背，带着你常用的皂角香，那味道后来好几次混在晚风里飘进窗，让我错以为你还在楼下喊我去看晚霞。

十二月初收到你的第一封邮件，附了张南方的照片：街边的三角梅开得泼辣，你站在花丛前比了个 “V”，身后是卖糖水的小摊。信里说你在学种多肉，因为我去年养死的那盆 “桃蛋” 总被你念叨。我找出闲置的陶瓷盆，在阳台辟出一小块地方，按照你说的 “少浇水、多晒太阳”，居然真的养出了胖乎乎的叶片。有天夜里起夜，看见月光落在多肉上，像撒了层细盐，突然想起以前每个周末，我们都挤在阳台的小桌子上，你修花我递剪刀，阳光把两个人的影子叠成一团暖融融的形状。

腊八那天煮了粥，盛出来时下意识多拿了个碗 —— 以前你总爱抢我碗里的红豆。望着空荡的对面，突然想起你说过外婆的桂花糖糕配方。翻箱倒柜找出记满字迹的旧本子，照着步骤揉面、加糖、蒸制，第一次蒸出来的糕发得像馒头，第二次又黏在了屉布上。直到第五次，厨房里终于飘起熟悉的甜香，我咬了一口，烫得直咧嘴，眼泪却跟着掉下来。原来有些味道从来不是记在纸上的，是藏在揉面时你从身后环住我的温度里，藏在你笑我 “笨手笨脚” 的语气里。

立春那天，我把玻璃罐里的银杏叶倒出来数了三遍，刚好六十片。出门买酱油时，发现巷口的玉兰树冒出了米粒大的芽苞，灰扑扑的枝桠突然有了生气。路过花店时进去转了转，店主说早樱再过一个月就要开了，我买了盆水仙，放在你以前常坐的书桌角。水仙的根须在清水里慢慢舒展，像极了我们正在拉长的等待。晚上给你发消息，拍了芽苞和水仙的照片，你秒回：“等见面时，我带南方的春笋给你炖排骨。”

雨水节气过后，天气渐渐暖起来。我把你寄来的花种倒进瓷盘里，挑出饱满的颗粒泡在温水里。阳台的多肉长出了新叶，水仙也抽出了花茎。有天午后，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信封上，“春暖花开” 四个字被晒得发亮。我突然想起去年春天，我们在公园看桃花，你折了枝粉白的花瓣插在我发间，说 “明年还要来看更盛的花”。那时以为只是寻常的约定，如今却成了支撑整个寒冬的光。

三月初的某个清晨，我被窗外的鸟鸣吵醒。推窗一看，玉兰树的芽苞已经鼓得发亮，像藏了满树的星星。水仙开了第一朵花，清冽的香气漫进房间。我找出你最喜欢的那条蓝格子桌布，铺在阳台的小桌上，摆好两个洗干净的瓷碗。玻璃罐里的银杏叶已经换成了新捡的玉兰花瓣，一片一片，像攒着即将兑现的诺言。

昨天收到你的消息，说买好了回来的车票，要和我一起去看早樱。我站在阳台给多肉浇水，风里已经有了淡淡的暖意。抬头望向巷口的玉兰树，仿佛看见下个月的某个清晨，你背着背包站在花树下，手里举着一枝新开的桃花，笑着朝我挥手。就像你说的，春天从来不会辜负等待，那些藏在冬日里的期盼，终将在花开时迎来最温柔的答案。

此刻我把泡好的花种撒进土里，指尖触到湿润的泥土，突然想起你信里的最后一句话：“等玉兰花开花时，我就站在花香里等你。” 风从窗外吹进来，带着水仙的香气，我知道，这场跨越寒冬的等待，很快就要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，迎来最温暖的重逢。